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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美人魚的傳說嗎?我相信…而且深信。

有人曾經問過我,為什麼我都以海為主題,但我都沒有給他們一個切確的回答,只因為說了他們也不相信…我最深愛的女人就住在那深沉的海底。

第一次踏入不同的國土,移居到丹麥的哥本哈根。

我很小,大概只有六、七歲的年紀,我看到了一座美人魚雕像,古銅色的,上面有些許的青苔…

那是安徒生童話裡創造的美人魚,哥本哈根的標記。

我們的家在哥本哈根的郊區,旁邊臨著的就是海。

淡淡的海鹹味常常隨著海風吹撫過來,原本生在副熱帶國家的我,當然有點不習慣,不過住久了就漸漸習慣了。

「媽媽,這世界上有美人魚嗎?」這是小時候我常常問的問題,也許很傻,但我不曉得為什麼我就是相信。

不過每當我問這個問題,媽媽總會笑笑的摸摸我的頭告訴我:「美人魚啊…可能有喔!只是,她們生長在很深很深的海裡面,我們看不到的。」

她這樣回答,也許只是想敷衍我的天真…但真的看不到嗎?

那有著一身亮麗的彩色鱗片的美人魚,為什麼人類看不見?

我一直很嚮往童話裡的人魚公主,她甘心為愛化作泡沫,卻毫無怨言,說什麼都不肯殺了王子;只是有著一片善良真心的美人魚,卻需化作泡沫,成了一個悲哀的結局。

只是在我18歲的那年生日,我看見了…看見了擁有著淡紫色尾巴的美人魚。

就像童話裡說的美人魚世界裡有一道禁忌,就是不能讓人類看見自己,她們認為人類是邪惡的,如果被看到一定會被抓走,所以她們對人類存著一絲恐懼。

她受傷了,手臂上有著一條長長的傷痕。她靠在一處陰暗的地方的石頭上,不知道該怎麼辦。

血不停的流,染紅了她身旁那淺淺的海水。

一開始,我以為她是人類,因為他把它那長長的尾巴藏在海底,用海水的藍遮蓋她身上一片片的紫色鱗片。

「妳不要緊吧?」我遞了一條手帕過去。「怎麼弄得這麼大的傷痕呢?」

她看見我,像似看見鬼一般拼命的往石頭後面退、一直往海裡沉;海水打在她的傷口上,不時的發出陣陣的抽氣聲。

看到她一直往後退,我以為她是沒力氣,所以急的就往水裡跳。

但當我越靠近她,她身上的顫抖就越明顯。

「不用怕我,我只是要救你上岸而已。妳傷成這樣再不去醫院會死掉的。」

我只能說些安撫她的話,因為我以為她是害怕陌生人。

月光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不知道是被我嚇的蒼白還是因為失血過多。

我才抓住她的手,想把她抱上岸,她就嚇的躲入海裡,消失在我眼前。

「妳還不能游泳啊!」

說完,我也跟著沉入海裡,循著她流出的紅色血漬追了過去。

當時,我以為是錯覺,因為那位小姐沒有腳,而是擁有一條長長的紫色尾巴。

天色漸漸暗了,海邊沒有什麼路燈,只有遠方的燈塔射過來的淡淡光線。

我讓她躺在沙灘上一處巨石的後面,用剛剛跑回家拿的醫藥箱幫她把血止住。

看著她的尾巴,她是美人魚,不是人類。

我不經意的去觸摸她尾巴上的鱗片,嚇醒了她。

「不要碰我!」她打開我的手,扭動著尾巴,努力的向後移動。

我知道我嚇著了她,也急忙的跟她道歉。

「對不起,我知道我嚇著了妳,但妳現在不能動啊!妳的傷挺嚴重的,要好好休息才可以回海裡去。妳放心,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

她緊抓著她的傷口,眼底充滿著不信任。經她剛剛那樣一動,手上的傷口又裂開了。

我拿了新的紗布,提起她的手放在我的腿上,輕輕的幫她止血。

她抬起頭看著我,懷疑的問著我:「你真的不會傷害我?」

我只是輕笑,並沒有回他什麼繼續的止血。

但我知道她眼底的不信任已經漸漸消失了。

「不要再動來動去了,不然傷還會在裂開的。」我重新的再幫她紮好了繃帶,叮嚀著。「妳能告訴我這傷你是怎麼弄的嗎?」

「……」她沉默著。

「不想說沒關係,妳休息吧!」我闔起醫藥箱,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沙子。

「船錨……被船錨刮傷的。」她顫抖的聲音說著。「謝謝你。」

「妳怕人類,對吧?」

「嗯…因為人類覺得我們是稀有動物,會抓走我們。」她的眼裡充滿著怨恨。

「媽媽…就是這樣被抓走的。」

「但是妳們總不能以偏概全啊!並不是所有人類都是這樣的。人類也有分好人壞人的!」

她沒有回話,只是臉上的表情讓我知道她是半信半疑。

「現在很晚了,我要回家去了。妳待在這裡不會有人發現妳的,記住!你現在還不可以游泳,再過個幾天傷好一點再回海裡去,懂嗎?」

「你是不是要藉機扣留我?」

我記得我聽到這問題的時候,很無奈。好氣又好笑的回答她當然不是。

拿出剛剛連同醫藥箱一起拿來的灰色毯子蓋在她身上,再次的叮嚀她。

「盡量不要探出頭來,我明天在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就會過來看妳,順便帶東西給妳吃,好嗎?」

「嗯…」她不停的顫抖,讓我知道他還在害怕。

「別怕,我先回去了。」

說完我轉身用跑的回家,因為現在已經10點多了。

這裡是高緯度國家,天黑的快,日夜溫差也大。

沖完澡之後我躺在床上,腦子裡浮現的全都是那隻受重傷的美人魚。

不是怕她跑掉,而是害怕她被人發現而抓走了。想著她一個人在那裡擔心害怕著發抖,實在是不忍心。

在確定爸媽都已經睡下之後,帶了一些麵包,跳出窗戶回去到他待的那塊巨石後面。

但當我跑到那裡,卻不見她的影子,只看見地上一大片的血漬。

我開始擔心,她是不是被抓走了。身上受的那麼重的傷是不可能回海裡的。

我在那巨石附近找了又找,就是沒看見她的影子。

看著地上那一大片血漬,不知為什麼我的心好痛。不是交代過她不可以亂跑的嗎?

我用力的往石頭上揍了一拳,石上慢慢滴出我流出的血液。

如果我不離開,她就不會被抓走…我真該死!

她現在會不會恨我?是不是在後悔相信了我?

「你的手…沒事吧?」她拿下我的手,用我剛剛給她的毛毯止住我傷口上的血。

「妳…」我錯愕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沒事,而且還完好無缺的在我面前。

「海鳥們告訴我有人走了過來,所以我急忙的就躲到別的地方去了,只是沒有想到是你。」

「海鳥?」我抱起她,把她放回原來的位子,開始處理她的傷口。

「嗯!海鳥、海龜,還有很多的海生物都會聽我的話,因為我是公主!」

人魚公主?聽到這四個字,我不經意的想起了安徒生的童話故事。

「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什麼故事?」她好奇的問著。

只好了血,我撥開她臉上,些許的金黃色髮絲,替她披上毯子靠在岩石上面。

「一個有關人魚的故事,在人類世界很有名的故事。」

之後的幾天,我待在她身邊的時間比待在家的時間還多,回家頂多是胃了吃飯,或著是拿食物給她吃。

現在的心情就像撿到了一隻小貓不可以帶回家必須偷偷養的感覺一樣,只是他不是隻貓,而是隻人魚。

大概過了一個多月,她的傷已經完全復原,可以游泳了。

那天晚上她在海裡玩了一整個晚上;就像是隻擱淺的魚回到海裡一般的興奮。

「好久沒下水了,感覺真好。」她在海裡悠游著,不時的探起頭來和我說話。

傷痊癒了,應該是很高興的事,為什麼我那麼難過?

她傷好了,表示他隨時都可以回海裡,不必再待在這裡了也表示我再也看不到她了…

「你怎麼了?為什麼都不說話?」她上岸搖著我。

「沒事啊…」

「那你在講一次人魚的故事給我聽,可以嗎?」

「好啊…」

我又再講了一次,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故事…

小時候我喜歡的是故事裡的情結;現在我愛上了一隻人魚,一隻真正的人魚。

「你知道為什麼人魚會這麼的害怕人類嗎?」聽完了故事,她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不就是因為人類很可怕嗎?」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因為人類會蠱惑人魚們的心智。」

她突然往我的肩膀上靠,但我並沒有抽開肩膀,就讓她靜靜的靠著,聽她說起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隻人魚,外出遊玩不小心擱淺上岸,被一位人類發現。久了之後,她愛上了人類,寧願擱淺也不回海底。

我們人魚是不能受到太久的陽光直射的,而那隻人魚也因為受不了那種灼熱,所以忍痛回到海裡。讓人類看見我們本來就是一種禁忌,但她甚至還與人類相戀,很多人魚很不釋懷,於是處死了那隻人魚。

從此以後就替人類又套上一個蠱惑心智的壞名。」

聽完這故事,失落的感覺佈滿全身。是啊…人魚和人類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過,那只是一個傳說…是不是真的有這件是我也不知道,這是老祖母告訴我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笑了。

她笑著對我說:「你們人類世界的故事是人魚救王子;而我們則是王子救公主,而且還發生了兩次!」

「兩次?」

「是啊!兩次。傳說一次,現在又一次。你救了我,不是嗎?」

聽完我也笑了。

「你是公主而我不是王子,怎麼能說是跟傳說相似呢?」我拍拍她的頭,柔柔的金黃色髮絲帶給我的觸感,使我捨不得把手移開。

「可是,傳說裡的那個人類也不是王子啊!」

「是、是、是,人魚公主!」

她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小孩子在跟我爭論一個不對的答案一樣,很天真、很可愛。也許是因為她們在海底過的生活都是那麼單純的,

都是用最真誠的心去對待每一個人,不像人類世界一般的險惡無常。

在她們的傳說中,人類蠱惑人心智也許只是比喻人類心機種的一種說法吧!

「我叫席娜,不叫人魚公主!」

「是、是、是,席娜!」我又重複了一次。

有一天晚上,她靠在我肩上,不知道為什麼冒出了一句話,讓我百思不解。

「為什麼人魚世界裡面沒有巫婆呢?」

我聽了很驚訝,為什麼她會突然說出這種話?

「怎麼了?人類世界你很留戀嗎?」

這麼問,她沒有說話就自己跳進海裡去了。

那時後的感覺我永遠記得─我深怕她這一跳,就會遠離我、就再也見不到了!

我不想讓我的想法成真,但之後的幾天我真的沒有再看見她了。

她離開我了嗎?要接受這個事實是很難的…

接連著幾天,我坐在巨石後面,深深的對主祈禱讓他回到我身邊,但是都沒有。我沒有看到她那長長的紫色魚尾,

也沒辦法在感受到她頭髮柔的觸感,這些…全都已經沒有了!

她連再見都沒有告訴我,就這樣回海底世界了嗎?

那之後的一個禮拜,我哭了,眼淚忍久了總是會潰堤的…雖然我是男生。

當天晚上我沒有回家,一個人坐在岩石後面哭泣,但心裡還是深深希望她會在回來,就算知道不可能。

我不知道那時候已經幾點了,只知道已經晚到遠方的燈塔都息燈了,整個海邊暗暗的,連天上的月亮都不肯灑下一點月光,被烏雲著的一點空隙都沒有。

到現在我才知道失去一個重要的人,比從自己身上割下一塊肉還痛。

雖然是深夜,但我還是可以聽見海鳥的叫聲。

那些聲音越逼越近,聲音越來越淒厲,好像在自己的主人哀悼一般,一群圍在我身旁不停的呀呀的叫。

我摸了其中一隻海鳥的頭,海鳥的毛很短也不柔順…我的眼淚又掉了。

「你是席娜叫來安慰我的嗎?為什麼她自己不來呢?」

牠們的淒厲的叫聲因為我的問題停止了,不知道為什麼全都飛走了,但我的身邊卻多出了好幾顆珍珠。

「在我們人魚世界裡,珍珠代表的意思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但只限於人魚世界。」

海浪拍打上岸,帶上了一條有著紫色魚尾巴的人魚。

「…席娜!」

「不要過來!我求求你不要過來!」她大叫著。

暗暗的夜裡,我看不到她的金黃色頭髮,也看不到他細嫩的臉龐,只看見她臉上滑下來的淚珠。

「你知道當初為什麼我會被錨劃傷嗎?…因為我在逃婚,所以才要游到淺海理逃追兵。」

「人魚世界沒有所謂的自由戀愛,全都是父母自己的決定。雖然我不想,但卻由不得我反抗,就算我不愛他。」

「……」我的聲音有點顫抖,因為我在抑止自己的眼淚奪框而出。

「我現在愛的人也許知道我愛他,但是並不存在同一個世界。所以我才不告訴你我愛你,因為根本不可能…」她的眼淚越流越多,我知道她真的很傷心…

人家說珍珠是人魚留下的眼淚,果然沒有錯。

從她臉上掉下的每一低淚滴,打在沙灘上都化成一顆顆淨白的珍珠。

「請你記住我,記住你曾經救過這隻可悲的美人魚,這樣就足夠了。」

她一轉身就沉入了海平線。

剎那我也沒有多想,只是吸了一大口氣跳進海裡追了上去。

記得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為了救她我曾循著她的血漬追她;而現在,他準備要離我而去,我卻是沿著她所留下的淚珍珠追著她。

但畢竟,人類是需要氧氣的動物,才沒追多久就已經感覺到呼吸困難。

我用我最後一口氣大聲的叫住她,說出我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在我閉上眼睛失去意識之前,我有聽到她的聲音,也是最後一聽到她的聲音。

「請你一定要記住我,我們是屬於不同世界的人。雖然你不在乎我身上的鱗片,但是我們並沒辦法共存在同一個世界。這裡並沒有巫婆,沒有人有辦法實現我的願望。
雖然這樣,我愛你的心情是永遠不會變的…再見了,我的王子。」

等我再一次醒來我已經我依舊是躺在那塊巨石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件就像是一場夢,只是身旁一顆顆淨白的珍珠告訴我那不是夢。

而我手上還緊握著席娜原本掛在額頭上的那條頭飾。

拾起沙灘上一顆顆淨白的珍珠,數一數總共有101顆。

我拿了一條魚線串起這101顆珍珠,連同那條頭飾,帶在身上,不管走到哪裡。

「戈麥爾老師,這雕像您確定要放到海邊去嗎?」我的學生問著我。

「為什麼不呢?」我和藹的笑著。

「那人魚的頭上有一顆好幾克拉的鑽石頭飾耶,而且這是您花了畢生心血才完成的鉅作不是嗎?這樣放到海邊,受海風侵蝕,遲早會被毀壞的!」

「不會的…起重機就要來了,快去幫忙幫忙!」

「老師…」

我的學生們根本不了解為什麼我要這麼做,因為那塊雕像整整花了我40年的時間,是我畢生的代表作。

為什麼我要放到海邊呢?因為這雕像是屬於海的。

「對、對、對,放在這就好了,謝謝你們啊!」我笑笑的帶著一點點糕餅去謝謝那些替我搬運這樣重要東西的工人。

而我身旁的學生還是緊拉著我問:「您確定您不再多考慮一下嗎?」

「不用不用!」我肯定的說著。「摩爾啊…你是我最喜歡的徒兒,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老師,您請說!」

「如果我死了,可以請你把我葬在這座雕像旁邊嗎?」

「老師請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哈哈…不說了不說了。你們先回工作室作畫吧!我過一會兒再回去吧。」

我走到雕像前面,靜靜的看著那座雕像,轉身扯斷那串珍珠鍊。

一顆顆的珍珠散落在海面上,然後沉入海底。

那串珍珠,是妳留給我的,除了那掛頭飾,是唯一讓我回憶起妳的東西。

席娜,妳看的到嗎?

這座雕像,是我在30歲那年用當初的那塊巨石雕成的,我們當初的邂逅妳還記得嗎?

妳對我說了再見,卻變成再也不見,而不是再次見面。

我沒有忘記妳,妳永遠會活在我心裡,永遠是我最深愛的女人。

我沒有心碎,因為我知道妳還愛著我。

如果想我請妳抬頭,只要抬頭妳就可以看見我,看見我化作雕像等著妳。

你相信美人魚的傳說嗎?我相信…而且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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